说起来他也就比宋长喜小上几岁,要是那大户人家成亲早的,这个年纪孩子也比宋铮小不了多少。
在乡下村子里,长辈给小辈下跪那是要折小辈寿的,就算赵文跟他们宋家没关系,那也差着辈呢,冯老太寻思这一跪给他们家孩子的福气都跪没了。
宋长喜和宋永庆也终于过来了,宋永庆还算理智,上前将人从地上扶起来。
“这是咋的了?怎么还给大丫跪下了?她才多大,哪能受得起你这么一跪?”
赵文原本是干嚎,一听他这话还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那么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。
他怎么了,这家人就这么激动?
宋铮无奈,反手拽了拽冯老太的胳膊。
“奶,我就问他点事,你们用不着大惊小怪。”
问事也不能跪着问啊,谁大惊小怪?他那么大一人跪你跟前还不够大惊小怪的?
冯老太怀疑的看看孙女,又看向赵文眼底还没收起的慌张,突然福至心灵,她眼神微闪,小声地问宋铮。
“大丫,你是不是招那个鬼吓他了?”
宋铮震惊,随即哭笑不得。
“没有,哪能啊!我就是问他梧桐县的事,顺便问问他能不能从云水县调到梧桐县县衙,毕竟熟人好办事不是,谁知道他反应这么大。”
再说鬼差都是地府正规编制,除了出任务上来拘魂,一般不会无端出现在人间。不然你来出来逛逛,他也出来逛逛,那不是乱套了?
宋铮惊叹于老太太的接受程度,先前还被那两个官差吓得面无人色,这会都能想到用关系胁迫人了。
冯老太还是有点不信。
“那你刚才围着人转圈,那不是在施法?”
宋铮.....
好的知道了,下次不转了。
眼见老太太还要追着问,宋铮赶紧把话题引入正轨,她看向被扶起的赵文,直白的问。
“说吧,梧桐县是怎么一回事?你都知道什么?我想听你们县令隐瞒没说的那部分。”
赵文扫了眼宋家其他人,动了动嘴正准备开口,宋铮跟着又一句。
“你不说清楚我就求你们县令把你调到梧桐县,当差嘛,哪都能当差。俗话说是金子总会发光,你要实在不放心,允许把你一家老小都接上。”
这是一个活口都不给留啊!
赵文脸色变了又变,当即苦巴巴道。
“我知道也不多,都是听人家说的,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你刚刚的表现可不像是不知道的。”
宋铮哼了一声,扶着冯老太往回走,示意他跟上。
一行人重新回到马车前坐下,这会铁锅里粥和药都熬的差不多了,苞米面的香味和药材气味混和,让这片地方多了几分烟火气。
赵文哭丧着脸坐到已经熄灭的铁锅前,宋家人跟三司会审般一眨不眨地看着他,宋长喜和宋永庆觉得过意不去,安慰道。
“咱跟你也没仇,就是想知道真相,你有啥说啥,咱也不为难你。”
“是啊,咱这一去梧桐县还不知道啥时能回来,你说了啥,咱也不会跟周大人告状。”
赵文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宋铮的脸色,在违背周大人命令和全家老小被挖到梧桐县之间斟酌了又斟酌,果断选择了前者。
“唉....我都是从同村逃荒过来的一个同乡说的,本来当个闲事儿听,后来有一次在我们大人跟前提起来,当时还被骂了,我就隐隐觉着,那同乡说的八成是真的。”
他也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被派去那地方走一遭,要是不知道就算了,知道了梧桐县那地,一路上就止不住的心惶惶。
“那个同乡是一年前逃荒过来的,以前是梧桐县附近临山县管辖之地的百姓,原本临山县和梧桐县一样都归江州城府衙管,现在,梧桐县已经被江州城分出去了。
我家大人曾跟宋老爷和宋二爷说过梧桐县的百姓戾气重,那里的环境也恶劣的不行,年年大灾小灾不断,其实啊,也就这一年多的事。
一年前梧桐县虽不像其他县城富饶,但也足够百姓生活无忧无虑的,所有的事都是从一年前的八月飞雪开始的。”
当时正是大热的天,整个梧桐县突然温度骤降,庄稼还在地里,百姓也未备下御寒的衣裳。猝不及防的,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县城,更怪的是,出了梧桐县范围,其他地方一切正常。
当时的县令姓齐,虽上任不久,却是个爱民的好官。
八月飞雪,所有人都道梧桐县发生了莫大的冤案,齐县令只忙着四处奔波解救百姓。
指派官差尽可能的送吃食,御寒的衣物,安排屋顶坍塌被埋的村民,能做的都做了,整整五天,官民同心,大多百姓都熬了过来。
可祸不单行,雪灾过后,就在百姓为损坏的房屋和地里的庄稼地发愁时,一场疫病悄然而至。
最先开始的是距离梧桐县三十多里外的一个村子,百姓先是发狂咬人,渐渐的身体僵硬,一个传一个,范围越扩越大。
齐县令一次次向上递折子,想让知府往皇城急报,让朝廷派人下来赈灾抑制病情,可左等右等,那些折子全都石沉大海,别说朝廷,就连江州城府衙都一直没有动静。
“迟迟等不来赈灾的人,齐县令只好把被传染疫病的人都归拢在一起。就在这时更邪门的事出现了,一夜之间,那几个相邻的村子连百姓守村的官兵全部消失了。”
“消失了?”
宋铮惊讶。
“这么大幅度的异常,朝廷就没人去查?”
赵文白着脸,摇头。
“不知道,听说齐县令带人亲自去查,也跟着失踪了,梧桐县县令的位置就那么空到了现在。”
周县令当时只说了片面的东西,梧桐县环境恶劣,有多恶劣?实实在在听说了之后,宋家的人脸色也难看了起来。
然而,赵文还没说完。
“齐县令失踪没多久,梧桐县跟着又爆发了一次地龙翻身,房屋倒塌,百姓死伤无数。赖以生存的地方没了,迟迟等不到朝廷救济,走投无路的百姓只好离开所在的村子,去别处寻求庇护。”
可梧桐县范围接连出了那么多邪门事,还有疫情在前,其他县城生怕沾上一点也步了西梧桐县的后尘,谁也不敢让难民进城。
江州城更是关了城门,知府下令凡是梧桐县管辖之地的百姓一律不可踏江州城半步,否则就地打杀。
这无疑是把百姓往死里逼,这才导致百姓的戾气越来越重,甚至还发起过暴乱。可民终究不敌官府,百姓死了一批又一批,上天无路,求助无门,绝望之下只得重回梧桐县慢慢熬着。
“唉,剩下那些百姓哪是戾气重,他们恨不得抽官员的筋,剥皮拆骨,喝他们的血。”"